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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章: 會說話的傷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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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四說個不停。

邢苑盯著他的神情,想要看清楚,許四這樣念念不忘,又是為什麽?

事情若是抖開了,對許家不算是好事。

而他,卻這樣執著。

邢苑的心裏,像是有一面鼓,越敲越大聲,幾乎已經不能由她來控制住。

天機老人忽然伸了個懶腰:“說好要做清燉獅子頭的,到這會兒都沒生火剁肉。”

邢苑借機開脫:“許四公子,畫也看了,家裏的老爺子要吃獅子頭,我還要現做,你看是不是?”

許四也是識趣的人:“那也好,不如我下次再來找娘子說話。”

邢苑一聽還有下次,眼角都忍不住抽抽。

“她下回就沒空了。”

天機老人替她答了。

“為什麽?”

許四沒反應過來。

“她快要嫁人了,後頭的事情多得很,沒空和外頭人聊天閑扯。”

“嫁人!”許四沒掌住嘴,“她不是個寡婦嗎?”

“寡婦就不能改嫁了,你沒見我在這兒嗎,就是來替她操持婚事的。”

“我怎麽一點不知道。”

天機老人的袖子一卷,許四被股巧勁帶著,往門外推。

“你同她非親非故的,她不用事事都告訴你,她要嫁的那個人,醋勁大,不喜歡有旁人覬覦她的美色,以後最好就別來了。”

時間,力道,分寸拿捏得都剛剛好。

一句話說完,許四已經到了院門外,另只袖子甩開,院門砰地合上了。

邢苑猶自發呆出神,天機老人喚了她兩次,不見她回答。

“那畫裏頭的人,你認出來了?”

“沒有,沒有認出來,只是家母的閨名卻是叫駱霜。”

“真巧。”

“是很巧。”

邢苑稍許懂事點的時候,母親的身體已經不太好,常年纏綿與病床上,要是讓她回憶出來母親的背影,還真是不容易。

然而,天底下巧合的事情沒有這樣多,又都恰恰落在她的身上。

“他都說了是二十年前,想來畫中的人,十有八九是你的母親。”

邢苑苦笑一下,如果這樣算來,她與許貴妃,居然是同母異父的姐妹,還有那個變態的顧瑀。

身上流著與她相似的血脈。

她幾乎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,天機老人卻在她身後道:“以後,這人再找你說起此事,你只管推托,沒必要和他家扯上關系,到時候,吃虧的人總是你。”

“多謝師父提點,我心中有數的。”

邢苑根本不想去破壞母親在她心裏頭的樣子,人都早已入土,何必再耿耿於懷。

“師父,你見多識廣,我想問問師父許四這般熱衷於此事又是為何?”

“他小時候,見過個讓他刻骨難忘的婦人,長大以後,若是再見到與之相像的,你猜他是存了什麽心思,你與他怎麽算來都沒有血緣關系,要是真的收在身邊,也未嘗不可。”

“師父的意思是說?”

“不用說,都寫在他眼睛裏頭,沒安著好心眼。”天機老人對著自己的雙目一指,”有人可能忌諱你是守寡之婦,他卻覺得這樣子,才更容易將你掌控左右,許家是有錢的主,有錢能買鬼推磨,他揮金如土一下,不怕你不動心。”

邢苑被說樂了。

“莫說是揮金如土,便是他能在眼皮子底下,下一場金雨,我都不會看上他。”

邢苑卷了衣袖:“師父,你且坐一坐,我去給你剁肉做獅子頭。”

她的手腳麻利,不多時,粉嫩的獅子頭底下墊著玉色的白菜葉,已經擺好蒸屜。

天機老人瞧著這俏麗的人兒,在院子裏忙來忙去的,想一想,以後她同段磬成了家,他偶爾去住住也是件趣事。

“這道清燉獅子頭要蒸半個時辰,我另外給師父再做幾個小炒菜。”

“不忙做,有客人來了。”

“客人?”邢苑看著院門,關的緊緊,沒動靜。

“到村口了。”天機老人笑著道。

邢苑頓時明白過來:“來的可是青衣候?”

他不是傷勢頗重,怎麽會又巴巴地趕過來這邊?

邢苑憋著口氣,去開門。

院門一開,雉鳩在前,閔岳在後。

兩個人走得不快,閔岳的臉色蒼白,精神卻是好的。

閔岳見邢苑開門而出,沈聲問道:“師父可是在裏面?”

邢苑不冷不熱地點點頭。

閔岳見著天機老人,就要落膝行禮。

天機老人一手搭住他的手肘:“我說過很多次,不用這些虛禮。”

“徒兒太久沒見到師父,甚是掛念。”

“不用掛念,吃得下睡得著,還能活很多年。”

閔岳抽眼去看邢苑,她不動聲色的站在一邊。

“你傷得不輕。”天機老人在他的腹部輕輕一按,“好刀法,一招制敵。”

“徒兒技不如人,給師父丟臉了。”

“不對啊。”天機老人握住他的手腕,輕輕一帶,將他整個人往後猛地一扯。

雉鳩大喊道:“休要傷到侯爺。”

“果然不對。”天機老人皺著眉道:“當時,那把刀在哪裏?”

“師父看出端倪了?”

“這人離你這麽近,又是偷襲,否則按照你的身手應該躲得過。”

“徒兒過來,正是想向師父請教一二。”

閔岳忽然開始脫外面穿的藏青外衫。

“你去替我看著獅子頭的火候。”天機老人支開了邢苑,又指指雉鳩,“你去她搭把手。”

“侯爺。”雉鳩委實不放心。

“師父在這裏,沒人會傷到我,你去幫她。”

邢苑走得很快,因為閔岳委實也脫得很快。

一眨眼的功夫,中衣都解開,露出光果的上半身,腰腹處,被一層一層的紗布包裹地緊緊。

“侯爺的傷勢根本沒有愈合。”

雉鳩反而當邢苑是自己人,不住抱怨。

邢苑卻讓他去洗碗切菜。

“我勸了好久,侯爺非要親自走這一遭。”

邢苑繼續裝聾作啞,將竈火撥的更旺。

“邢娘子,你好歹也說句話,行不行,就因為那日你在衙門裏受了驚,侯爺當成了要緊的事情,讓人將裏裏外外都搜了個遍。”

“找到人還是找到鬼了?”

“都沒找到,但是隔了一日,侯爺忽然想起個人來,再要去找,那人又不見了。”

“什麽人?”

“侯爺聽兩個藥童說,在他之前,有一個侍衛到衙門通風報信,楚知州才派遣了人前去救援,才將諸人帶了回來,那個侍衛卻因為力竭而昏迷,本來是睡在另一邊院子裏的。”

“那應該是侯爺相熟的侍衛,才會委以重任。”

“不,那個侍衛是貴妃娘娘的人,已經傷愈,被娘娘喚回身邊去了。”

邢苑聽得很認真:“那麽說,此人如今是在貴妃娘娘那裏,在許府?”

“確是。”

“侯爺不能派人去看一看究竟?”

“侯爺不想通過貴妃娘娘來查辦。”雉鳩想一想才道,“侯爺覺得有內奸。”

這邊兩人說著話。

那邊的閔岳已經將裹著傷口的紗布都解開來,猙獰的傷口,像是一條巨蟲,從他緊實的小腹,斜撩而上,直逼胸口。

“師父看出什麽?”

“我好似見過這種刀法。”

天機老人依葫蘆畫瓢,以手代刀,比劃了一下。

“這個人,當時在你的身後。”

閔岳點點頭。

“這個人呢?”

“死了。”

當時,他驚覺到殺氣襲來,已經盡了全力躲閃,那本來已經致命的一刀,被卸去五成的傷害力,不過他依舊傷得不清。

對方太有經驗,讓他出了太多的血。

力氣與內力都跟著血液一起流出身體。

若非,他帶著的四個人忠心耿耿,拼死狙殺,那麽他很可能擋不住後面的一波攻擊。

也不能撿回這條命。

不過,他絕對不會放過讓他受到失敗恥辱的兇手,混亂之中,他的袖劍,刺穿了對方的咽喉。

“你覺得真是劫匪?”

天機老人問了句很巧妙的話。

“隨行的珠寶銀兩,全部被洗劫一空,隊伍原本共有七十八人,能夠留到回州衙的,不足三十人。”

當時,有些人不過是受傷,然而當段磬去清理現場的時候,那些人也都死了。

對方心狠手辣,在他們退走以後,又補了一圈,沒有放過任一的活口。

“最可疑的事情是揚州知州說,在揚州地界已經數年沒有匪類出沒。”閔岳一時氣急,“當真是該死!”“知州的話未嘗不可信,或許只是流寇。”

“師父,這樣來無蹤去無影,膽大妄為,敢做大案的流寇,朝廷上下如何會絲毫沒有痕跡。”

“如果將重傷的人都要一一補刀,只能說明,他們怕自己的行蹤被暴露,甚至說,那些受傷的人裏面,還有他們安插的奸細。”

天機老人眼睛一亮:“我想起這種刀法了,我就說我見過。”

這是個隱晦的殺手組織,十多年前,天機老人無意中搭救了被這個組織追殺的苦命人,當時,對方不知天高地厚,對他用的正是這組刀法。

迅疾剛猛,每一招都是用來殺人的利器。

“那麽說來,襲擊省親隊伍的人果然不是什麽劫匪,而是有組織有預謀的,他們已經將銀錢洗劫一空,接下來的目的又是什麽?”

閔岳擡起眼來看著天機老人,兩個人同時想到了重點。

段磬,帶人去剿匪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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